(新长校区东门)
(通榆校区西门)
一年一度,又到火热的夏季,又到高考时节,接着就是毕业季。43年前,七月的7、8、9三天,挥汗拼搏在高考考场;40年前,三年同窗依依惜别,各奔东西,当年情景,记忆犹新。转眼之间,距离我们毕业离开盐城师专也已经整整四十年。
我们以为活在当下,却未细想,什么是当下?光阴流转,“逝者如斯”,转瞬间,当下已成过往,而“未来”也不断地经过“当下”的过滤而成为过往。因此,在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活在记忆中,我们仅拥有曾经。就社会学意义上的人而言,拥有记忆思维区别于其他动物,回忆因此而成为人最可宝贵的财富。随着年事渐高,这宝贵的记忆并非注定永远属于你自己,记忆会变得模糊、紊乱甚至完全丢失。好在我们还有纸笔,将那些宝贵的悠长且遥远的记忆物化为书面语言。此时,我有一种紧迫感,惟恐丢失了记忆,也就是丢失了我们的人生。这也成为我写下这篇文章的动力之一,以之纪念我们高校毕业四十周年。
(原盐城师范专科学校大门)
1979年夏秋,我凭借五门功课310分的总分(其中数学仅28分),侥幸地在高中毕业五年后,被盐城师范专科学校录取,就读汉语言文学专业。开学之前,我仍然一天不落地在南京军区司令部汽车队服役,照常遂行各项出车任务。九月已过,录取已经确定,但迟迟未开学。我的一些不知底里的战友以为我名落孙山,开始以“陆大学”的称呼相调侃。到了初秋的十月初,师专开学,我告别军营,赴校报到。由宁至盐,长途公共汽车行程约七小时,终于见到了挂在学校大门一侧的由陈毅元帅于上世纪50年代为师专题写的校名。
入校后住进八个人一间的宿舍,四张上下床,留下一个空位放置物品,我住下铺。报到不久,我父亲从滨海来到学校,他让木匠特意打制了一个可以从侧面开门的木箱,用以置放书籍衣服什物,放在床下,不用拖出来就可以拿或放物件。小事一桩,却见老父爱子之心。
正式上课之前,先上了劳动课。包括挖土整理校园等体力劳动。其时,我身体欠佳,勉强支撑。后来帮助整理图书馆的图书,倒有另一种收获。当时的校图书馆还在路边平房,未搬入新楼。整理图书过程中,发现图书登记卡有误,便与管理员沟通,却不料对方竟是我盐中高中同班同学,五年未曾谋面,更无联系,女大十八变,我全然未能认出。数天后经他人提醒点拨,再三回忆才将人脸与姓名对上号,懊恼不已。只得当面道歉,有眼不识泰山。文科学生有幸搭识图书管理员的关系,当然再好不过。另外,上文之“他人”,也就是图书管理员张小娟的室友王虹,时任学校体育教研室体育器材管理员。结识这二位教工,三年里给了我许多的帮助。因此,心存感恩,四十多年里保持联系。
(原盐城教育学院大门)
回忆师专生活,首先当忆恩师。三年里,给我们上过专业课或公共课的老师不下二十多位,时隔久远,再加之有些老师课时很少,不少老师已经不记得名姓。不过,其中印象深刻者,他们的音容笑貌,至今仍犹如电影里的特写镜头,格外清晰,虽年久而不湮灭。
万恒德老师德高望重。他为我们讲授的《论语 侍坐章》,至今印象深刻。“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嗓音厚重而不失明亮,抑扬顿挫。课堂上,他镜片后的眼角边常浮着浅浅的微笑。说到万老师,稍扯远些。文革前,作为盐中的教导主任,他为高三学生以及盐城地区各县部分中学语文老师上教学师范课,课文为《焦仲卿妻》,一课下来,阶梯教室里听课的师生大多热泪盈眶,教学效果之好,一时传为佳话。
现代汉语老师王年佑,学养扎实深厚,从教严谨。为本班学生教现代汉语三个学期,不论课堂语言还是板书,无一处错讹,着实令人钦佩。
古代汉语老师张仁俊,学识渊博,讲学举重若轻。本来古汉语实词、虚词等似乎枯燥乏味,张老师结合范文例句作解,信手拈来,妙趣横生。
教授宋词的王子明老师,教学风格鲜明,语言生动且不乏幽默感。从他脸上看不到刻意为之的表情,但他的娓娓而述常令大教室里满堂学生忍俊不禁。
还有,如写作赵伯英老师、现代文学杨信义、沈凱雄老师、外国文学朱祖模老师、英语陈绍辉老师,当然还有我们的班主任徐宝成、孙宏杰老师等等,不能一一列举。这些优秀老师的共同特点是师德优秀,尽职尽责,学识渊博,讲授得法。效果则是学生易于理解和接受,印象深刻。他们所面对的是一群已经能够动脑筋思考并且能够产生自己观点的大学生,简单地生搬硬灌显然是不会有好效果的。
说到老师,毕业40年,自己去盐城机会颇多,但却基本上没有专程去看望这些可敬的老师。回想起来,原因在于虚荣心作祟,自认为毕业后在专业方面并无建树,无颜面对师长。这等站不住脚的托词无法抵消心中的惭愧,悔之晚矣!
(原盐城商业学校大门)
我们这一届两个班的同学,入校时,年龄最小的仅16岁,而最大的,已经26岁。就文化基础而言,有些同学小学未读完,有些同学是应届高中毕业,有些同学已经在中学教书好几年。人才济济,堪称藏龙卧虎,此言绝非虚妄。
说到同学,首先想到的是三年里同一宿舍的八个人。就年龄划分,尤辰炳、崔洪是老哥级的;我与傅金龙、王亚强居中;而王安华、吴宏兴、刘汉民则是小兄弟。三年“同房”,本宿舍人员未曾变动,互相帮助,始终保持和睦融洽。经常讨论问题,热烈以至激烈,但从未红过脸或影响气氛和谐。偶尔举行宿舍小型聚餐酒会,其乐融融。王亚强与我搭档买饭菜三年,饭堂共进退,同气同声,配合默契,引以为知己。
另外,本班现役和退役军人五名,陆海空军俱全。王文龙班长先我四年入伍,曾同在定海舟嵊要塞区服役。沈安标亦属陆军,郭锡建、王竹青曾在海空军部队服役。
四十年过去,以我的片断记忆,同学中,才情勃发且不避张扬者,如吴光兴、黄盐冈、陈玉年等;学养深厚却相对内敛者,如单国顺、蔡树良、郭锡健等;学习勤奋刻苦且老成持重者如王文龙、洪家瑞、叶志学、王祚亮等同学。时至今日,当年同学绝大多数均已退休,回看同学,心中油然而生骄傲自豪之感。当年高考可算得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们有幸搭上了新三届的末班车。过往的四十年,我们分布在以教育为主的社会各行各业中,四十年的职业生涯证明,我们无愧新三届天之骄子称号。就整体而言堪称社会的栋梁,或曰这一历史时期社会中坚力量。
以本人毕业后了解程度及印象,略举数例。
王剑星,为人忠厚,处事精明。从教八年,后弃教从商,数十年打拼,成为小有成就的民营企业家,誉满南车(原浦镇车辆厂)。
沈和,内秀。政绩突出,更以文章见长。早年任职响水时,即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和农业部等国家级刊物发表长文,动辄万字以上。今时实为称职的政府智囊。
刘忠信,学者型官员。北上新疆,南飞琼州,凭一己之力(公考),坐上大型国企掌门人的高位,难能可贵。
王占宝,由上冈中学调南京,先后任第13中学、南师附中校长等职。如今致力于民营教育,绩效斐然,称其为教育家恰如其分。
景志刚,由教育而媒体,转型成功的典范。我们常常在电视荧屏上读到该制片人大名。
……
回忆同学,还有绕不开的题目。女同学——珍稀物种。两个班,女生仅9人,占此届总生数不足10%。然而,无论学业、事业,女生全不输须眉,为她们点赞。以朱英同学为例,入校年龄最小(16岁),在校时埋头学习,细声慢语亦难得听到。毕业后曾任教南京第11中学、上海延安中学,成为骨干教师。2002年,我儿子中考前夕,朱老师出手相援,帮忙张罗突击补习数学、时政,效果立现。我至今心存感激。
当年,有“在校不得谈恋爱”的校规,因此就有了“地下工作者”。时过境迁,四十年解密期早过,已然无密可保。此处省略N字,最多只能说一句,“年轻时,我们不懂爱情。”
(原江苏师院盐城分院时期的教学楼)
说到专业学习,我首先想到“书到用时方恨少”。回想那三年,除了课堂上专心致志,诸多同学孜孜不倦于早晚自习,包括星期日在内。在学校的道路旁,树荫里,小河边,路灯下,同学或手捧书本,或低首深思,或念念有词。相比之下,本人的确惭愧。一方面,有所为必然有所不为,由于其他杂事繁多,三年里本人用于专业学习的时间比大多数同学少很多。另一方面,本人学习态度不够端正,往往满足于应付考试,也是实情。当年,本人自诩考试型选手,突击应对,也就是“临时抱佛脚”颇有心得。
我们的专业,语言是工具,文学是修养。毕竟我曾经有高中毕业后五年的社会工作经历,中外文学名著等文学作品多少有所涉猎,作为文科学生应有的知识储备,勉强能够应对专业课的学习。当然,三年的学习,对于我们建立相对完备的知识体系不无禆益,对于毕业后的职场工作同样相当有利。毕竟,我们大学毕业时,社会各行业还非常缺少全日制大学毕业的大学生。
(原盐城教师进修学院旧址)
入校之初,本人身体状况差,病体虚弱。于是痛下决心,确定三年的生活方针——体、德、智。于是,运动场上多见本人身影。篮球、排球、乒乓球、足球,田径等等,其中,篮球运动占时最多。身材高大的沈和是篮球场上的主将,张昭峰、张志胜、陈中锋、吴乃涛、王占宝等人均为得力干将,而本人属于喽啰一级的。尽管在场上得分不多,但十分卖力,往来奔跑,不知疲倦。甚至有时运动鞋破损之后,逞赤脚大仙之勇,光脚板在晒得滚烫的水泥球场上照跑不误。夏日因打球误了食堂的饭点,来到校外盐阜饭店的冷饮部,吃上一碗凉粉或凉面,何等惬意!
在校期间,我们还参加了一次田径运动会,本人报名参加跳高项目。会前,我与张昭峰二人刻苦训练,改原始的跨越式为相对先进的俯卧式跳高,在沙坑里不知摔了多少次,终于有所进步。在运动会上,五短身材的我,竟然获得跳高亚军。过竿成绩为1.62米,接近本人身高。冠军是与我一道训练的张昭峰,成绩与我相同,我们都击败了学校为应对江苏省大学生运动会而组建的校田径队跳高选手。在校三年,得过不少奖励,我最看重的就是这个跳高奖项,意义在于超越自我。奖品是一本盖了学校公章的约64开大小的笔记本,至今仍保存着。
三年里,体质得到显著增强,是不争的事实。并不夸张地说,在运动场上耗去的时间,比我用在课后自习上的时间还要多。尽管,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结论。
(原盐城商业学校旧址)
我是盐城师专历史上唯一的现役军人学生,因此,我与其他同学相比略显特殊。每月要穿军装一次,去盐城军分区警通连(当时驻地在市中心忠字塔的西南侧)领取当月粮票及军人津贴。三年标准分别是,每日粮票1.5斤,每月津贴10元、15元和20元,(当时还没有往银行卡里打钱的概念)还有春秋二季换领军服鞋帽等。津贴费不多,但相比于完全没有收入的同学,我手头还是活络了不少。
入校之后,承蒙校领导信任,分配我担任学校团委会委员的工作。当时校团委会专职干部为吴廷余书记、刘晓英干事,我为他们打下手。为此,他们给了我一间办公室(在吴书记办公室西侧),主要用于存放一些资料、工作用品,有两个橱柜,几张写字台。这间办公室不仅用于《师专青年》等宣传工作的资料存放,也为我看书或每次考试前突击复习提供了一个安静的封闭空间。团委还有一项工作,分发电影票。当时学校经常在大饭厅放电影,我负责分发电影票至各科。同时,将分到中文科的票再分到各班。40多年后说句实话,当时确有私心,常常将我认为比较好的座位票留在本班。
在校的后二年,由团委领导提名,本人担任了学生刊物《师专青年》副主编和主编工作。我的前任是七七级的张安生和七八级的束向红同学。这个刊物人工排版、抄写,在校门口橱窗刊出,每二周一期,每期24个版面,有若干专题版面。《师专青年》下设编辑组和出版组,由各科同学担任工作,中文为主。《师专青年》用稿没有稿酬,印制了一些以学校风景摄影为内容的书签,盖上红章,赠送投稿人作为用稿纪念。每学期评选优秀投稿人、优秀稿件在刊物上公布表彰。这项工作占用了我不少时间,但也锻炼了文字编辑能力,积累了一些经验,过程中还结识了其他学科如数学、英语、政史等科同学。由于有《师专青年》的工作经历,本人转业后曾经在国企集团公司主管办报一年余,既写亦编,得心应手。
除了上述事项,还有些琐事。在校期间,本人以文场身份参加了文艺宣传队的节目排演,主要职能——胡琴伴奏。另外,某一学期,学校受市政府委托,举办文科短班,约50人,主要进行机关文字秘书业务培训,本人受体育教研室老师指派,担任了短训班课间广播体操的辅导任务,属赶鸭子上架性质,由此也结识了数名短训班的朋友。说到特殊,作为住校生,我家在滨海,本人在校期间常备一辆自行车,经常骑行于学校和盐城市区之间,同学不知其中缘故。其实,除了去军分区外,还经常去市委党校,任务是改善伙食,某近亲属在彼任食堂大厨,原来如此。
所谓特殊,直到毕业离校前,在教学楼东面的阶梯大教室,老师宣布分配去向名单,读到最后一名,我听到,“陆恒达,回部队分配”,仅此而已。
回首1982年之后,本人碌碌于职场,前半段奉献国防,作小军官一个;后半段贡献国企,为假老板一枚。既乏才情,亦欠官运,心性秉直,进阶非顺。职场涉猎庞杂,然心浮气躁,难以入定,数十年来,终无大成。俯仰世间,茫茫人海,无贵无贱,无非尘埃,而今尚能苟且安居乐活,夫复何求!于是心甚坦荡,无愧无怨。退休(半退)以来,居家时多,宅而无闲,躲进陋室,读书赏古,舞文弄墨,网弈手谈,岂不快哉!或呼三五朋友,聚而聊天、掼弹、喝酒、K歌一条龙,不亦乐乎!
时隔久远,忆往昔,慢慢咀嚼,细细品味,有远景略感模糊,亦有定格、特写相当清晰,唯同学之情谊难忘,此生之缘,永铭心底。愿百名三年同窗者,安度健康幸福晚年,从容前行,让我们能够再度相约于毕业四十五年、五十年或更久远。
俗说,树老杈多,人老话多。笔者深恐本文如旧时懒婆娘的裹脚布——又长又臭。若读者耐着性子看完,则笔者甚慰,权当隔空扯闲篇、唠家常。文中不妥处,尚望批评或包涵。
(师范石)
附:
水调歌头
忆师专
忆昔串场畔,瓢城聚群贤。
四十三年岁月,穿越一瞬间。
球场青春跃动,书香长留指端,别梦睹师颜。
百友千日事,今世镌心田。
少年事,同窗谊,此生缘。
修身济世,阅尽沧桑若等闲。
喜见各路精英,尽展高光宏图,幸会更无前。
银发祈聚首,诗酒尚留连。
陆恒达于20220812辍笔
作者简介:陆恒达,中文82届校友。先后在军区司令部机关和直属部队任宣传干事和基层单位主官。1997年以副团职中校军衔转业至江苏省级机关事务管理局所属单位,后转制进入江苏钟山宾馆集团公司,在集团公司及相关子公司担任管理工作至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