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海峰,盐城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06届毕业生,现居苏州,八零后作家。主要作品有《彩香笔记》系列(全八册)、《了不起的自然传说》绘本系列(全四册)、长篇童话《森林梦幻城堡》、长篇小说《猴兄弟》、传记《莫言的故事》等20多部,在各类报纸杂志发表文章数百篇。《了不起的自然传说》系列入选中国出版传媒商报“2020年度影响力图书”、2020年度“微博童书榜”推荐童书等。


阅读,想象,讲故事

                               ——一个人的阅读与写作史

我的故乡是北方一个偏远的小村庄,可我小时候始终觉得那里的天地无比宽广,精神世界无限辽阔。为什么呢?主要是阅读打开了眼界,写作拓展了精神时空。某种意义上说,阅读与写作史就是我的生命史,塑造了我的人生。


阅 读 史

读书基本靠借  故事基本脑补

我为什么没有成为“赚一个亿小目标”的企业家,没有成为个体户,没有成为一个农民,没有成为一个养殖大户,为什么没有成为科学家、运动员、小商贩呢?任何结果都有原因,我的阅读和写作史,源头在童年。

我出生于上世纪80年代,是一个标准的80后,出生地是黑龙江省安达市农村。我出生的年代,人民的温饱问题解决了,偏远农村的精神生活仍很贫乏。村民能在过年的时候看上一两场二人转,一年到头有机会看一两次户外电影,就很难得了。人们的大部分精神生活在嘴上——聊天、调侃、讲故事、议论各种传闻,从而获得一些精神愉悦,调剂忙碌劳苦的生活。

我从小性格安静,比较“宅”,经常里,所以后来成了作家——冥冥之中天注定。安静的人往往敏感内向,较少接触外界,会将一点点经历反复咀嚼琢磨,通过想象满足自己,构建想象时空。安静的人往往兴趣爱好也很“静”,比如说钓鱼呀,待在院子里发呆,或者是看书。我没有识字便开始看书,家里只有几本杂志,还有一张水浒一百单八将的彩图,每个人的形象画在上面。我记住了及时雨宋江、智多星吴用、花和尚鲁智深、九纹龙史进、鼓上蚤时迁等人物和外号。

我年纪小,不识字,看不懂书,看图猜故事,类似小学生看图写话的感觉。或者听大人读两句,在书上乱涂乱画。到我家从东北回到江苏,家里才慢慢有几本小人书,我一直看啊看,翻来覆去地看,很多内容记得滚瓜烂熟。

我生长在乡村,玩耍在广阔的原野、果园、草地、河边,在河里抓鱼摸虾,有机会听老人讲故事,想象力无拘无束。家人忙农活,我大部分时间静默遐想,自己跟自己聊天,自己跟自己玩。

上小学之后,我曾经借到邻居家一套上下册的《绝代双骄》,下册从头至尾被烙铁之类的东西烫出一个圆圆的洞,鸽子蛋那么大。原本的文字和故事情节每到此处,好像陷入了深海漩涡,或者让黑洞吞掉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每次读到“黑洞”,要靠想象力填补故事,很有意思。我还了借、借了还、还了又借,反复看了好几遍“黑洞版”《绝代双骄》,看上去是在找虐,但用想象力填补“黑洞”的感觉本身很有意思,可以重塑一个故事,让人脑洞大开。

我家有两本《笑傲江湖》,全套是四本,家里只有两本,旧书摊上淘的。我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还有一本《射雕英雄传》,每次看到郭靖跟梁子翁的大蛇搏斗,最惊心动魄的时刻,剧情戛然而止,剩下一片空空荡荡。那感觉真是百爪挠心,但没有办法。直到长大之后,十几年过去了,我才看到《射雕英雄传》全本。

小时候,家里的书很少、很旧、很杂,只有一木箱子旧书报,是我的宝贝。后来爸爸给我买了一个绿皮火车淘汰的大木箱子。家里一共两箱子书报,范围包括:武术、气功、手工制作、家庭医生、古代笑话、民间故事、魔术、挂历、漫画书、古典名著、老杂志、旧报纸……书发霉了在院子里摊开晒,有些书报被老鼠啃成了渣,正所谓:老鼠进书房——咬文嚼字。

小时候能看到的杂志有《儿童文学》《少年文艺》《童话大王》《故事会》《上海故事》《今古传奇》等。我很爱看《故事会》,经常跑到镇上一个很小而唯一的新华书店买,有时候在路上没到家就看完了。里面有些故事一直记到现在,估计一辈子不会忘记。一个人写的故事被读者一直记得,多么幸福啊!

我看书的同时,会把报纸上好的文章、好看的图画剪下来,贴在本子上,做成剪报本,经常翻看,里面的内容变成了自己的精神营养,滋养精神世界。难忘啊,那段读书时光……


写 作 史

读多了讲故事 讲多了成作家

人类天生有表达的欲望。我读书到一定时候,产生了一种模仿书本讲故事的欲望,想象故事情节,幻想有趣场景,想得越来越多,希望自己的故事能够让别人看到,能够印到书报上。

我很小树立了作家理想,大概是读书读出来的理想,顺其自然形成的理想。初中时,在写作方面没有什么印象。上高中后,我得过一次学校的征文三等奖,说出来不露脸,不像现在的学生们获奖无数,但正因为仅有一次,所以难忘。

后来我考上大学,在盐城师范学院中文系就读,正式进入了文学世界。大一开始发表文章,记得第一篇是发表在《盐城师范学院报》上的一篇豆腐块《母亲的关怀》。当时我们住在政法干部学校宿舍,舍友告诉我发表文章了,我兴奋的心情特别难忘。渐渐越写越多,越发表越多,曾在《盐城师范学院报》《师院青年》《读者园地》《起点》等几乎学校所有报刊发表过文章,多次获得省、市和校级写作奖项。曾在校外《盐城晚报》《散文诗》《语文报》等发表作品。曾担任《盐城师范学院报》记者团团长、黄海潮文学社社长、院刊《师院青年》总编、中文系系刊《起点》编辑、《黄海潮报》副主编等职务,组织过很多文学类活动。

2007年,我踏上工作岗位不久,租住在一个小房子里。到招商场批发了一堆300格稿纸,写啊写,写了厚厚的一摞稿子,写出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宗族的面孔》。我当时写得很疯狂,想象力像火花不停绽放。这种创作锻炼影响深远。《宗族的面孔》是一部远不成熟的作品,但现在看来,里面有我至今所有作品的萌芽。2020年,我把一部分手稿赠给了母校盐城师范学院的江苏作家资源中心,希望能激励学弟学妹们,坚持自己热爱的东西,一步一步地实现理想。

2010年,我想为尚未出生的孩子写一本书,就花了半年时间,写了一本长篇童话《小世界》,这是我写儿童文学作品的开始。2015年,我养了两只巴西龟,一只来自上海,一只来自盐城城北的小河。有一天我灵光一闪,要写一只小乌龟的故事。故事很快成形,讲的是一只红背龟从人类家里逃亡,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大河的故事。我写得很快,两个月把故事写完了。当然我家的乌龟并没有逃亡,仍在我家好好地生活着。紧接着,我又写了一本长篇动物小说《流浪猫奇遇记》。2016年,我在北京工作,又写了一本长篇童话《森林梦幻城堡》。

2015年我迁居苏州,脱离了高密度、快节奏的行政工作,精神得到放松,想象力得以张扬,创作步入正轨。记得曾经有一次到人才市场帮朋友报名考试。现场人太多,我排了五个多小时队。别人站着、坐着很无聊。想象力丰富的人则不会无聊,可以玩味自己的想象力,自己跟自己故事里的人玩耍。我在报名的材料袋后面写啊写,把情节构思写满了材料袋。周围的人以为我是学霸,排队不忘学习,其实我是在“胡思乱想”。排队时的想象,写成了长篇小说《森林里的梦幻城堡》。

2015年最难忘的是创作《彩香笔记》系列故事。彼时我刚到苏州,租住彩香二村,有一天闲逛苏州观前街的旧书市场,淘到一本《魏晋南北朝小说》(刘叶秋著),很薄的一本小书,年代比较久了。我翻阅之后,回忆起老家流传的一些神怪故事,琢磨自己也可以写此类故事,记载老家的民间传奇,就动笔了。

我抱着写着玩的心态,没有任何功利心,像小时候那样讲故事,只不过面对的不是人,而是笔记本电脑和朋友圈的读者。我参照《拍案惊奇》《搜神记》《聊斋志异》的故事形式,一篇一篇的写下来,文白夹杂,最少的两三百字,最多一两千字。写到第十一篇的时候,我不再满足于记录听过的故事,而是写出自己想象的故事。我从小到大吸收到的东西、琢磨的东西、想象的东西,形成了一个个故事。那时候,我进入了一种亢奋的创作状态,白天和黑夜失去了界线,现实与想象没有了分别,思绪纷飞,灵感闪现。看到一个词、听到一句话、欣赏一幅图,都可以激起我的无限遐想,写成故事。

那些故事源于我从小到大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最终创作完成故事,依靠的不仅仅是星星点点的灵感闪现,更是想象力的集中爆发。创作过程中,我完成了对童年的一次回望,对想象力边界的一次探索,对平常事物的一次重塑。一次经历、一个想法、一点星光,成就了一个个故事,是放飞想象力的结果,是长期阅读、思考和训练的结果。

那时候,灵感和想象力的火花不停在眼前闪现,一个火花掉到柴堆里,能燃起熊熊大火,一个小小的念头在心里,几分钟之内可以形成一个故事,我真是尝到了想象力的甜头,快乐得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犹如走在浩瀚的宇宙或者潜入广袤的海底,感觉非常好。

我写到2015年最后一天,整整写了100篇故事。有编辑看到我的作品,觉得很独特、很吸引人,签下准备做两套书。201911月,我的儿童小说集《彩香笔记》系列(全八册)出版,在上海国际童书展举行了新书发布会和媒体、读者见面会。202011月,《了不起的自然传说》系列绘本(全四册)出版,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之下,书市低迷,这套绘本仍能在短短三个多月之后加印,受到读者的广泛欢迎。

我的阅读和写作之路,充满了快乐,未来的创作之路很长,快乐将延续。感谢文学、感谢书籍,感谢盐城师范学院对我的培养,在师院的几年,是我求学路上最快乐的几年。感谢生命,感谢生活。